「世上最後一個人獨坐房內。門外傳來敲門聲……」
“The last man on Earth sat alone in a room. There was a knock on the door…”
《安娜與齊的故事》結尾不禁讓人想起這則號稱最短的短篇故事:自己是世上最後一人,除了自己之外什麼人也沒有,但卻響起了敲門聲。又或者,演出其實更接近這種感覺:因為聽見敲門聲,才發現自己是獨自一人,沒有人能代自己應門,也沒有人能代自己面對內心的恐懼。
懸疑的結尾為劇情帶來轉折,由這個結尾往前推展,原本看似寫實的劇情瞬間出現好幾種可能的解釋。一切都只是安娜獨坐房內的想像,老齊不存在,朋友也不存在,存在的只有跳電跟幻想。又或者該說,每個人本就是孤獨的,陪伴自己的從來都只有自己而已。然而,一旦面臨幻想和精神崩潰的威脅,就連自己的存在也無法肯定。
也可能,我們應該套用殭屍和十日談的框架。兩男兩女來到郊外的公寓躲避黑死病威脅,一邊說笑話打發時間,一邊揣想過去擁有這間公寓的主人過著什麼樣的生活:他們曾經宴請客人、曾經發生爭吵、陷入瘋狂。兩男兩女最後或許離開了,或許同樣成為殭屍,無法倖免於難。
如果可以,我們本來想相信最寫實的解釋,相信皆大歡喜的結局:安娜與齊宴請的客人飽餐一頓之後終於離去,老齊略施小計,騙安娜踏出房門,克服了內心的恐懼。故事如果停在這裡,那麼一切終於好轉了,令人放心;但最後的敲門聲,沒有回應安娜呼喊的老齊,卻讓這一切變得懸疑不已。當然,也許在下一刻,老齊就會現身,敲門的只是有東西忘了拿的朋友而已。如此一來,寫實的框架仍然可以成立,畢竟戲劇總是從中途展開,也未必停在最後。
這樣我們只需處理剩下兩個另人不安的細節:殺妻的小說和家裡沒有的蕃茄醬;前者呼應了結尾恐怖的氣氛,後者則透露了細節的不一致。房門外的朋友始終沒有看到安娜現身,老齊只是翻譯了殺妻的小說,又或殺妻根本是真實情節?殺妻小說呼應了結尾懸疑的氛圍,呼應了另一篇恐怖故事。安娜的最後一個回憶:陌生人的葬禮,也隱約呼應了死亡的命題。
此外,戲劇一開始,安娜提到她忘了買蕃茄醬,家裡沒有蕃茄醬。但最後,老齊說手上的血是用蕃茄醬假裝的──當然,這可能是朋友帶來,然後留在他們家的蕃茄醬,因此故事仍然可能扣合寫實的架構。又或者,這也是促使安娜發現她的幻想前後矛盾的細節之一?
《安娜與齊的故事》討論現代人的焦慮、焦慮的來源(資本主義社會下的就業壓力、文化資本和經濟資本的較勁、虛假的人際關係)以及幻想/真實與理智/瘋狂的界線,故事套疊不清的解釋框架讓虛實界線更顯模糊,彷彿一切都只取決於詮釋觀點,觀眾冀求的安心結局無論如何都不可得。
演出:創作社
時間:2017/11/11 19:30
地點:國家戲劇院
本文首次發表於表演藝術評論台 http://pareviews.ncafroc.org.tw/?p=268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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